水果家族的週後症候群

Fruit的情緒在悲痛欲絕和努力搞笑之間劇烈震盪。她接待前來上香致意的親戚和朋友，不論把水果媽去世的經過講了多少遍，她還是忍不住哭泣。

前兩天我數落她一頓，妳爸會希望看到妳這樣子嗎？妳是個老師，會怎麼教導學生？Fruit才剛提議我們一年後去登記，我的嚴格立場並沒有因為這件事而改變。反而是印尼看護在一邊打圓場，安慰Fruit：慢慢來，不要急。



她大概跟所有人提到我是以家人的身分參與（難不成上次我的身分是主任秘書嗎？）。我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反正我不會列在訃聞上。直到昨天頭七法會之前，她的大外甥突然提起，他對同婚議題很感興趣：五月通過後，你們為什麼不去登記？我使了一個眼色：要看她啊！Fruit轉頭假裝忙著別的事。我邀請大外甥，歡迎當我們的見證人。他高興直嚷「我可以嗎？」Fruit突然進來插嘴指著大外甥：說不定出櫃的人是你啊。

法會之前，水果妹脖子套著一圈護頸，雙腳包著護膝，很激動地對著Fruit低吼，難不成要我每天夢裡都被唸？

這三姊妹一直睡眠不足，很容易發脾氣。水果姊妹互相冷戰，Fruit是可憐的夾心餅乾。她的睡眠不足症狀很像快要沒電的玩具兵在原地打轉。

她要處理的最新爭議是：水果妹夢到水果媽抱怨水果姊沒帶她去看海。我問水果姊，怎麼不是妳收到託夢？水果姊無法辯白，翻了一個超級大白眼。

大姊夫把我拉到一旁，問我相不相信託夢看海。我坦言身為疑神論者，沒辦法接受喪禮大部份的儀式。例如三餐奉飯，每天要更衣洗臉，這些都使用實體物品。同時間又使用紙紮的元寶、豪宅、賓士車、洗衣機⋯⋯這種虛虛實實弄混了生死界線。不過喪家相信，我會儘量配合。

大姊夫最後竟告訴我，其實他也不太相信。哇，這可好了，從水果爸到水果媽一連兩次的葬儀社可都由你引介。

這給我很大的啟示，人生苦短，要勇敢地挑戰傳統。

原本有人意想天開，隔天想要拿著水果媽的牌位殺到海邊。幸好詢問法會誦經師姐的意見，馬上被攔下，萬萬不可啊。頂多是拿著水果媽的照片，出發前擲筊再請示水果媽。其實那張照片兩天前就透過擲筊請示很多張照片，好不容易才敲定的。

隔一天Fruit和水果姊就負責開車到海邊。受到颱風環流影響，天氣不太好，淋了一身雨。Fruit在Line忍不住多愁善感，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帶媽媽去看海。

還好有個八卦平復心情。她聽說法會誦經師姐和旁邊高高的助理是一對，兩人同居很久了，一起經營誦經工作。我完全看不出來她們像是一對。這個八卦可能是葬儀社肥肚老闆洩漏出來。他大概是想爭取Fruit的好感吧。我倒是想考考他，同性伴侶在傳統訃聞該怎麼稱謂。

頭七那天晚上我搜尋過，如果我有列名，應該稱我為「女媳」：水果媽女兒的媳婦。Fruit覺得很可笑，聽起來好像「奶昔」。

我怎麼可能像奶昔那樣無啥用處？晚上我幫Fruit按摩小腿的穴道和腹部。她生理期來了，再加上接近更年期，生理期症候群比以前嚴重。最近入睡時，她一定要抓住我的手掌。這個原因非常噴淚，我會跟著掉淚，決定暫時不說。

這個晚上，Fruit睡得很好，睡足八小時，也沒有做夢。她正需要補充元氣，未來還有一個星期的硬仗要面對。

Photo by Mike Labrum on Unsp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