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年，生命找出路

這個夏天太讓人心煩氣躁，不是烈日乾烤就是蒙雲水蒸。
可能是天氣太熱了，全球各地都創下高溫紀錄。可能是內外政局動盪，國際新聞看得心驚膽顫。也可能是我們遇上人生課題，正在皺著眉頭解題的過程中。



7月份結束後，Fruit正式離開學校教職。她是最早提出，其他同事原本還勸她留來下，等到學校有什麼優惠方案再離開。別傻了，現在不論在那個行業已經沒有這種事。

她才踏出第一步，整個學校彷彿圖像被分解成一個一個pixel逐漸被抽離，兩個多月來已超過20%老師陸續離職。這種高離職率以前只會出現在社會新鮮人前幾年或是企業整併之際，教育界隨著私立大專院校出現倒閉案例，私立高中職壓力接踵而至，老師成為第一個被檢討的對象。

幾年前這所學校順勢時可以超額招生，吃撐後再把學生吐出來。一轉眼的光景，招生人數幾乎從最高峰腰斬，滅系併班只是小菜，鐘點費計算方式全改，大家要奉獻不計薪、不算假的功德時數。最近接受聘書留下來的人猛然發現職務內容每天都會多一張意外的隨意貼，導師不只帶一個班，教數學的順便多教一門經濟學，還要兼任行政工作⋯⋯這其實還沒有算到週末假日支援各種場合的招生活動。

學校負責人早就在會議上公開坦言，他不是來辦良心事業，只是來賺錢。沒有學生，就沒有老師，鼓勵大家要學習電視購物銷售技巧。當他逼走大多數有良心的老師，販賣那些沒有品質的文憑，不過是另一種商業詐欺。

Fruit重回她的老本行，應該是說她從未離開老本行，只是比率從配角再度轉回主角。回想當初為什麼從補教進入學校？水果爸希望她不要那麼累，那麼奔波。其實我猜老人家內心深處是希望她像水果妹一樣有個體面穩定的職位。但是那不是她的命盤，她沒有按步就班的學院性格，不過也因此能曲能伸。

最近她的笑容變多了，新一批的學生就像她愛看的卡通人物一樣可愛。剛開始什麼案子都得接，以後再慢慢篩選。

她一直有種很強的時間感，不看錶就能知道現在什麼時候，或是花了多少時間。但一下班就放空，有時會停滯不動。每次我們去超市買東西，結帳時她會突然呆站不曉得下一步，我得馬上把東西裝入購物袋，而且平均分配兩個袋子的重量，她一半，我一半。

7月中旬我們剛滿20週年，現在邁向第21年。雖然沒有早年的濃情蜜意，現在多得是生活分享，責任分擔。從她提出辭呈後，不斷告訴我學校發生的事情，像是證明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通常我只是聆聽，不過在她重覆第三次同樣故事，我忍不住「提醒」她要趕快往前看，不要再回頭攪和。那時她的新工作還沒什麼影子，我比她還焦慮。她被我大聲吆喝，覺得很受傷，臉一沈回嘴「以後不要告訴你了」。

不過，Fruit就是個老小孩，沒多久就忘記，還是吱吱喳喳說起八卦，學校不接受某某離職，某某這次找來律師，上次找立委⋯⋯我後來了解，八卦就是她的減壓方法。她終究會找到工作，只是需要一段時間，這段期間就是靠著八卦熬過去。

相形之下我是個不知變通排解壓力的人。

上個星期日，我發燒到39度送急診。其實週六已有喉嚨發炎的症狀，心想靠著煮薑母茶逼汗來緩和，沒想到週日下午開始發冷發抖。我昏頭轉向爬起來量血壓，竟然高達155，Fruit趕快送到急診室。護士看到我有乳癌手術病史，還特別問我以前有沒有被告誡手臂不能打針，我說從來沒有，因為我不是「那種程度」手術。為了確認手術，護士在簾子後面要求我把衣服掀起來。我完全沒有遲疑，就像暴露狂大方地拉起衣服。因為我更擔心，不能打針要怎麼壓下高燒。

年輕醫生判斷一下，也不用抽血檢查，就只是一般感冒發燒罷了。我還是挨了一針，打在臀部上。當護士指示要在屁股注射，我反而猶豫一下。早知道就不要穿那條內褲，多不好意思，這把年紀還穿蕾絲邊。都怪水果姊買了一堆不合尺寸的內褲，硬是轉塞給Fruit。她怕癢，堅絕不穿有花邊。只好由我來惜福惜物，愛護地球。

消炎針非常刺痛，像在皮下撒下一片倒刺魚勾，再往回拉扯。我自己彎著手臂按揉痛楚，Fruit完全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她認為我是壓力太大才生病，因為我有個問題沒解決，一直在發脾氣。

什麼問題呢？

六月份我完成電子書《同性婚姻全球大數據》，接著上架到Amazon電子書，一直有狀況，超過一個月，客服還是沒解決。反正以前沒在Amazon處理電子書，就先暫緩吧。有人想要紙本書，我就找上次試過的LuLu Publishing（Amazon現在不受理中文紙本書）。

這次我碰到的狀況：封面顏色最後變得很可怕。原來我這個電子書作者以前沒有注意到網路世界是RGB，印刷世界是CMYK。別人常用的方法就是使用illustrator，但我沒有那種資源，都使用開源軟體，好不容易較熟悉GIMP，它居然不支援CMYK。只好皺著眉頭研究該怎麼解決。

為什麼以前我沒發現這個問題？因為過去封面顏色很單純，就算顏色偏差也感覺不到。這次我選了很妖豔的紫色，LuLu 系統轉換後卻變成噁心的藍色，連自己都看不下去。國外有人教導分解後面的色板，我照著一弄跑出怪異的螢光色。

週一養病休息一天，放空腦袋轉換心情，也轉換運氣。週二終於摸索出可行的解決方法，至少系統轉換的產品頁照片和檔案一樣了。通過國外平台考驗，接下來我就能放心在台灣自行印製。數量可能不多，純粹自我使命感的任務。

我也應該發展自己的減壓方法，生病真的是個警訊。外面世界如此紛擾，我不會八卦，或許該多談電影一起跨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