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週年快到了，現在過得還好嗎？

最近電影看得少，就算看了，心境也不太一樣。我對電影的感覺有些轉變。就像過去我一定會祝賀《真寵》獲得奧斯卡最佳女主角，這次我卻覺得疏離。別誤會，我一向很喜歡 Olivia Colman（奧莉薇雅·柯爾曼）傻大姊性格。這次她不斷開玩笑另外兩位女星在片中為她爭風吃醋的趣味，講久了像是小心翼翼的話題控制。這真是保守派反挫的社會嗎？



電影逃避現實的效果好像變弱了，現實壓力逐漸沈重起來。一是水果媽越來越年邁體衰，二是Fruit工作遇上瓶頸 。

幾個月前走過水果媽心理老化的陣痛期，精神科藥物減緩憂鬱症發作頻率，避免一兩週就要急診送醫的情況。接下來輪到生理老化的衝擊。水果媽已不太能咀嚼固體食物，改成流質食物。最近連流質食物也吃得少，體重掉得更快，後背沒什麼肉，顯出脊骨曲斜。醫院檢查骨質密度判定嚴重疏鬆。骨鬆讓她躺著坐著都不舒服，睡沒睡好，醒著也撐不久，整個作息紊亂。以前Frut會叮嚀起床入睡正常時間，常惹得水果媽不高興，最近她聽取同事的建議不要干涉老人家意願。
水果妹還是積極地安排其他檢查，水果媽打起拖延戰術，不願意檢查也不願挨針治療。 全家人無奈面對「家有一老，越來越老」進行式，望著時光從眼前流逝。

Fruit是個樂天派，總能與同事及學生相處融恰。最近一年她變了好多，我從來沒見過她如此不開心。

大概是社會弱勢家庭看態學校教育的觀點不一樣。很多是收入有限的單親家長、外籍配偶、原住民。家長在意經濟壓力而不是子女的教育。他們會追問學費補助款何時撥付，寧願子女請假在家照顧更小的弟妹，或是幫忙家中生意。上述情況還算情有可原。可怕的是家長不再相信尊師重道，老師要求家長到校討論學生的問題，家長反過來恐嚇要帶人順便教訓老師。惡質家長數量多到讓有理想的老師心灰意冷。

惡質家長源起和學校惡質競爭脫不了干係。

少子化現象讓學校經營只問生存不問品質。學校壓榨老師招生的手法，一年比一年殘酷。老師招生早期是額外獎勵制，提供招生獎金。中期改為責任制，設定基本門檻，超出門檻還是有獎金。後來改為懲罰制，不只提高門檻，達不到業績要倒扣年終獎金。很多老師為了交差，私下給佣金買學生，或代墊報名費。後來不只倒扣年終獎金，腦筋還動到授課時數。達不到業績的老師，有一部份授課時數根本拿不到錢，等於免費上課賠給學校。最近流行淘汰制，達不到業績就不發聘書，判斷老師的能力，只看招生不看教學。

現在學校很像電話行銷中心，每週分組追蹤業績，規定要在學校完成的電話量。開會時大家演練行銷話術，業績落後的老師要接受個別輔導。

妙的是有些老師也把自己弄得像業務人員，偷搶別人的報名學生，結果雙方開罵撕破臉，再也不說話。Fruit吃過不少虧，什麼主任、組長都搶過她的學生。她只是默默地鼻子摸摸，另外再找。以前她還會大方把多餘名額送給抱鴨蛋的同事，現在已沒這種閒情了。

少子化一定會影響招生，學校打死不接受這個說法，一口咬定是老師招生不力。很多學校經營者其實是各家學校的供應商，設備、課本、用具、制服⋯⋯幕後老闆擺明以賺錢為主要目的。至於賺來的錢，大概都脫產到別處或是「海外投資」 。

Fruit承受水果媽健康、惡質家長、招生業績三重壓力，常讓她睡不安穩，天還沒亮就驚醒，削瘦不少。雖然肚子沒扁下來，臉頰卻凹下去，連屁股都瘦了。前一陣子她生病發冷，我努力幫她搓揉全身，屁股就像老人家，可以摸到骨頭。她看我搓得非常認真，居然開玩笑說我像是外籍看護心裡嘟嚷著：「阿婆啊，你要趕快好起來，要不然我沒有工作就得送回國了」。

這樣下去真不是辦法。她考慮這學期結束便離開。我並不看好其他學校，在少子化的壓力，每個學校遲早都是煉獄。

未來到底會如何，我也沒有把握，只要我們兩人互相扶持，再大的難關應該都可以挺得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