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3/02

Appropriate Behavior :笑中帶淚的追憶


《不當好女孩》2014年初在日舞影展推出後,馬上納入當年台灣酷兒影展的片單。

大概是酷兒影展過去總讓我覺得女同志片單太少,以及《Appropriate Behavior》的原版海報看起來像是Orphan Black的Felix,或是眼影妖豔之類的男主角,一時引不起我的關注。

Orphan Black的Felix

集編、導、演於一身的Desiree Akhavan(德西利·阿哈文)現在有了第二部作品《The Miseducation of Cameron Post》,我開始好奇她的說故事方式,於是在正版平台看了《不當好女孩》,馬上連看了兩次。

好久沒有看到令我不停狂笑的女女故事。


Desiree Akhavan是伊朗移民第二代,第一次看名字,想不透誰會取名Desire(慾望)。我又誤看了,難怪常寫錯字。至於酷兒影展把Akhavan譯為「阿可汗文」,又過於Turn-off。

圖片來源

女主角也是伊朗裔,片中大家常常唸錯她的名字Shirin(席琳)。表面上她已完全融入美國,但是和伊朗傳統仍在不斷拉扯,不敢出櫃。她自認為雙性戀,不過拉子女友覺得她只是短暫愛上女人,別人覺得她太像異性戀。我卻覺得她平胸高頭大馬,頗像男變女的跨性別⋯⋯ 電影充滿各種in-betweeen,主角在無所適從之中找尋安身立命。

要領略這部電影的喜感,不妨配合2012年《Frances Ha 紐約哈哈哈》(我的影評)一同服用。

同樣是在紐約掙扎求生的魯青,也同樣是一路努力想追回失去的女友,最後笑中帶淚地往前走。兩部電影編導也都表示深受伍迪艾倫作品《Annie Hall 安妮霍爾》的啟發:曾經相愛卻註定無法天長地久。

《紐約哈哈哈》大概是異性戀角色對女性情誼最浪漫的致敬。《不當好女孩》則是雙性戀角色對一段女女戀情癡迷無悔的追憶。



故事一開始,席琳回到前女友麥辛(Maxine)住處收拾東西。麥辛不想留下對方送的穿戴式假陽具,席琳一氣之下丟到路邊垃圾桶,卻半路改變心意拿回假陽具。
Rebecca Henderson 飾演極度龜毛的麥辛,和席琳的大而化之形成強烈對比。現實中她和女編劇Leslye Headland剛於2016年結婚。Headland的成名作是《Bachelorette 伴娘HOLD不住》,前一陣子流行的姊妹們暴走喜劇。
接下來席琳不斷想要追回麥辛,這個假陽具便象徵她的錯誤策略:席琳認為另外找個男友可以讓麥辛吃醋。不論是搞音樂的文青、搞3P的冷男、搞刺青的大鬍子,只證明席琳想望的並不是陽具,而是親蜜的關係。

席琳與麥辛的戀情以分段倒敍穿插在現在式,慢慢揭露兩人過去的相識相處。
《The Miseducation of Cameron Post》的電影從小說第三段卡麥蓉在矯正中心的生活開始,可以想像小說前面兩段都會以倒敍穿插。
對於挑剔高傲的麥辛,思想差異是兩人的罩門。麥辛強烈認同同志圈,甚志不惜和家人決裂。席琳稱她是lesbian orphan propaganda。 相對地,席琳不敢出櫃,麥辛越來越無法忍容。她有一次強辯因為伊朗至今仍會判處同志用石頭砸死(現實中Akhavan出櫃後沒有再回到伊朗)。

席琳父母拜訪兩人同居住處,質疑為何只有一張大床,席琳硬坳這樣才能省錢,有人把省下來的錢後來辦了風光的婚禮。她還繼續加料:《Beaches 情比姊妹深》兩個女主角也是共睡一張床。
你知道《Beaches 情比姊妹深》(1988)在美國特別深受男同志喜愛嗎?女主角Bette Midler(貝蒂米勒)是gay icon。後來大家常以喜歡《Beaches 情比姊妹深》暗示同志身分。
對於席琳而言,雙方床事不和更是重大致命傷。

電影第一個倒敍便是兩人想要角色扮演的前戲。麥辛想扮無趣的查稅員,席琳一陣錯愕,決定扮演逃稅想要被處罰的壞老闆。但雙方入戲程度不同,兩人乾脆放棄。


觀眾從這場戲開始感受到席琳的喜感。Akhavan長相有點像芭芭拉史翠珊,或是神似《Glee歡樂合唱團》的瑞秋。但也有不少人覺得這女主角醜死了。
Akhavan知道自己的異國樣貌不符合一般審美觀,高中時她被封為最醜的女生。她從小就喜歡表演,卻寧願從編導著手。她不喜歡由別人決定演出的角色,自己無法掌控。成為編導就有能力追求喜愛的角色。《不當好女孩》主要內容來自她的畢業論文,自己正是主角的不二人選。
Akhavan在片中對於裸露非常大方,幾場床戲很成功地傳達角色的心理狀態。很少遇到編導如此身先士卒。她很強調床戲在詮釋故事的重要性,曾對《藍色是最溫暖的顏色》床戲拍攝手法公開表達不滿。
Akhavan 提到《The Miseducation of Cameron Post》書中的卡麥蓉未進入矯正中心之前,性生活相當活躍,並沒有將青少年描寫成純潔無暇的樣板。她的電影版本的情欲比《But I’m a Cheer Leader》更貼近真實。
《不當好女孩》常常讓笨拙的主角自我解嘲。表演方式並不誇張,卻非常好笑。

有一段,席琳又想一招讓麥辛吃醋,乾脆闖入麥辛參加的座談會,而且當面邀約主講的女教授。在酒吧裡,席琳試喝對方的紅酒,可能想表現用舌頭把櫻桃打結的「功力」,結果酒灑在身上。她指著身上蓋滿紙巾開玩笑:服務生動作很快,好像預知我會出糗。因為我能讓其他客人感覺高人一等。席琳最後還向女教授提議:要不要看看我的房間?(我又笑了,這一句是約定俗成的公式吧)

電影對布魯克林化文更是大開玩笑。

席琳想買內褲,但是店員認為應該要買下成套胸衣。席琳認為胸部小不需要,店員解釋胸部小並不否定它存在的合法性(Just because your breasts are small doesn't mean they're not legitimate. )。席琳認同了,決定要找一款「能主宰自己的情欲並且不畏改變」的內衣。
《The Miseducation of Cameron Post》也是充滿自我解嘲的幽默筆調。看完書,再看到《不當好女孩》,我完全可以體會Akhavan為什麼想要將它改編成電影,兩位創作人的風格非常相近。

鹽常常可以提昇食物的甜味。好的喜劇需要一點痛苦和酸楚的佐料。

席琳的情緒最低點是經過一連串的無效努力,兩人在派對上相會,眼見麥辛的新女友是比自己優秀的年輕同事,她躲進狼狽不堪的廁所。麥辛走進來安慰她會度過難關。



接著席琳向母親出櫃,雖然她已沒有女友,母親也拒絕討論。

出櫃這幕,母親為她包紮傷口,很有象徵意味
席琳在幼兒班的電影課程,拋下大人的矜持,完全沒有藝術水平,只是小孩喜歡的放屁和僵屍。

她也決定丟掉假陽具,放下麥辛。就這樣跨過每個難關。

電影的開頭是席琳在暗淡的地鐵車廂泫然欲泣。電影的結尾是陽光灑落車廂,像是雨過天青。席琳突然看到麥辛站在月台上,接著兩人輕輕揮手相識微笑。
這個結尾讓我相信Akhavan能夠成功處理《The Miseducation of Cameron Post》的電影結尾,因為原著的結尾很難影像化,也很晦澀。據說就像目前網路上廣為流傳的劇照,三位主角坐在貨車後座,如同電影《畢業生》劇中人逃脫了,奔向不可知的未來。



我計劃把系列文章之後將純文字集結成電子書。這是初步封面,矯正中心每個人都有一張冰山圖,追究自己「罪惡」的成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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