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0補充1952/3/16伊麗莎白送給蘿塔的生日畫作,1951另一張角度照片,初抵巴西電影劇照,與爐子相關三張照片
依麗莎白自認在Anny Baumann醫生專業的堅持下,決定獨自環遊世界。其實Baumann醫生對於治療伊麗莎白心病已別無他法,至少走出紐約可以試探出路。
1951,伊麗莎白 |
1951,另一個拍照角度 |
她於1951年11月10日搭乘SS Bowplate往南航行,巴西是環遊世界的第一站,當地有她一位舊識,以及瑪麗和蘿塔的陳年邀約。她計劃離開巴西後,接下來於1952年1月26日繼續前往阿根廷。
下面這張伊麗莎白的船艙內即景,不知是那一次旅程完成的畫作,很符合她喜歡慢板旅行的風格,艙壁上有個視窗,可以望見一小塊凝結的碧海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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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航程中認識一位外表引人的女乘客Miss Breen,年約70,身高六呎(180公分),一頭波浪白髮。伊麗莎白將Miss Breen寫進詩作:”Arrival at Santos”,刊登於1952年6月21日The New Yorker。但是詩裡沒多提Miss Breen的故事。她在底特律擔任女子監獄的主管長達26年,退休後一圓旅行的夢想。
伊麗莎白沒在書信提到,Miss Breen常向伊麗莎白提及「室友」,是一位女律師,當時在南韓協助成立女警隊。從伊麗莎白留下的紀錄推測Miss Breen和室友是一對公開生活的女同伴侶,她們開放的態度想必留給伊麗莎白深刻的印象。
經過半個多月,抵達San Paulo(聖保羅州)的港口Santos(聖多斯)。Miss Breen協助她到旅館,用電話聯絡上瑪麗。兩人在雨中花了兩天聖多斯市區之旅,不過衰敗殘破的市容沒有留給她好印象。她言語不通,點餐困難,常處於飢餓狀態,幸好買得到可口可樂解饞,雖然她不好此味。
幾天後她搭乘火車於11月30日來到Rio de Janeiro里約熱內盧州/里約熱內盧市。瑪麗親自在車站迎接。
電影場景:初抵巴西 |
伊麗莎白在巴西的第一個通訊地址是:Apartamento 1011, 5 Rua Antonio Vieira, Leme, Rio de Janeiro,靠近Copacabana beach(科帕卡巴納海灘)的11層樓公寓。瑪麗熱情招待,請她不要拘束,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不過伊麗莎白對里約熱內盧市的第一印象亦不佳,覺得太熱太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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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與蘿塔則住在里約熱內盧州山城Petrópolis(彼得羅波利斯市)的Fazenda Samambaia (山蕨莊園)附近,目前正在蓋棟別墅。等伊麗莎白安頓後,蘿塔開著拉風的Jaguar積架跑車,載著客人踏上60英哩左右的山路。這段車程現代要花費一個小時,當年路況估計最長會花費三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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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麗莎白對Samambaia正在興建中的別墅產生極大的興趣。那裡沒有電力,但是山區涼爽,風景優美。蘿塔對別墅設計有很多夢想,對細節極度講究,經常和工程師和工匠溝通對方認為不可能的任務。她不只設計房子,還會設計椅子和冬天室內保溫爐具。伊麗莎白喜歡跟著監工,享受房子一點一滴成型的過程。
右為蘿塔設計的爐子 |
後方為爐子及牆上的掛畫 |
伊麗莎白畫作:室內的爐子 |
伊麗莎白和蘿塔越走越近。蘿塔開口希望伊麗莎白留下來,伊麗莎白起初左右為難,卻因為一件意外,催化伊麗莎白的心意。
1951年12月12日別墅剛蓋好屋頂,沒幾天蘿塔拿出caju (腰果,英文稱為cashew)請伊麗莎白品嚐,沒想到引發嚴重過敏,頭部腫脹致雙眼無法明視,雙手亦因腫脹不能書寫。醫生趕來山城診斷,需要每天注射藥劑。蘿塔感到很內疚,特別將伊麗莎白移到城內濱海公寓就近治療,全天候細心照料,伊麗莎白漸漸恢復健康。
事後Anny Baumann醫生收到伊麗莎白的信件,判斷可能是出現Quincke edema,血管及神經性的水腫。
12月20日蘿塔正式提議為伊麗莎白靠近瀑布的岩石上蓋一間大片落地窗環繞的工作室,請她留在巴西。這間令伊麗莎白激賞的工作室後來成為“Song for the Rainy Season”的靈感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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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
不曉得伊麗莎白何時首肯,她先把原訂1952年1月26日的船期延後一個月,到了2月是去留關鍵。2月8日是伊麗莎白的生日,蘿塔送給她一枚戒指慶祝生日,戒指內環刻著20.12.51,紀念蘿塔在1951年12月20日的提議。
伊麗莎白畫作:Lamp,1952/3/16送給蘿塔的生日禮物 |
Lamp畫上的題字:
For Lota/ Longer than Alladins’s burns / Love & many Happy Returns / March 16, 1952 / Elizabeth
伊麗莎白心知去阿根廷不是明智之舉,回到紐約不符初衷,留在巴西變成最好的選擇,山城優美的風景,遠離俗世的紛擾,還有巴西生活費用低廉,從事全職作家的負擔較輕。不可否認,蘿塔有足夠的財力、家世,而且對她呵護倍至,相對的,伊麗莎白喜歡依賴,被關照,兩人正是一拍即合。
伊麗莎白的友人不全然讚成她留在巴西,她一開始解釋這是她在天時地利人和的機運下做的決定,例如蘿塔剛好蓋了房子,剛好需要有人陪伴之類的藉口,她就是不敢開口是因為心愛的人就在這裡。
她對Anny Baumann醫生的信件就老實多了:
…the drinking and the working both seem to have improved miraculously. Well no it isn’t miraculous really – it is almost entirely due to Lota’s good sense and kindness. I still feel I must have died and gone to heaven without deserving to, but I am getting a little more used to it. (全因為蘿塔的善心好意讓她的酒癮和工作都獲得改善)
一位友人回憶伊麗莎白後來如何解釋要留在巴西,伊麗莎白提到蘿塔要為她蓋工作室,說著說著就眼光泛淚:
I’ve never in my life had anyone make that kind of gesture toward me, and it just meant everything.
或許她最強烈的宣示出現在給Lowell的信件。他從歐洲寫信反對她的決定,伊麗莎白難得強硬反駁,解釋巴西並不欠缺文化生活,蘿塔有三千冊藏書,巴西有許多知識份子,而且個性直率,不像她在紐約和華盛頓,老是格格不入。她在1953年信中寫道:”Here I am extremely happy, for the first time in my life”(這一生我第一次感到無比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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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塔在網路上常見的照片是30多歲,俾倪不可一世的樣貌,她遇見伊麗莎白應該40出頭,變成略為中廣的職業婦女。伊麗莎白因長年病況更顯蒼老臃腫,她與蘿塔的愛情並不屬於外表互相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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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塔到底是看上伊麗莎白那一點?瑪麗在回憶錄中提到一個線索:
Lota admired Elizabeth tremendously. She admired anybody who had done work as Elizabeth had. It was as if she said, “Well, I can’t do it, but she can.”
(蘿塔是個自負的人,但對比自己更有才氣的人,不會忌妒,而是欽佩。就像羅威爾一樣,她們都愛上伊麗莎白的文學天賦。 )
It was Lota who brought Elizabeth out. Lota said, “This is Elizabeth Bishop, the famous poet.” It was Lota who pushed her forth.
(蘿塔為了讓伊麗莎白發光發熱,儘力照顧她的健康,叮嚀她創作,用盡所有關係幫她建立人脈。)
4月,蘿塔陪同伊麗莎白來到紐約,不是為了回去,而是為了準備打包離去,並向恩師和老朋友當面道別。她特別回到西嶼會見舊情人Marjorie,請她收藏自己帶不走的書籍。情人是一時的,但朋友是一輩子的。
蘿塔對一個屋簷下的兩位女人有她獨到的手腕,她稱伊麗莎白為Cookie,喚瑪麗為Morsey,在她的英文書信中兩人份量不分上下。一開始伊麗莎白住在山城未完成的別墅,瑪麗住在市區濱海公寓。
瑪麗在回憶錄解釋伊麗莎白為何被稱作Cookie:
I didn’t have very much in common with Elizabeth. I had nothing to do with literature, or anything like that. We had everyday conversation. Elizabeth was a wonderful cook. That’s why Lota called her “Cookie”.
蘿塔為了治療伊麗莎白的氣喘,堅持她要使用cortisone (可體松)注射和口服,伊麗莎白於1952-1954期間接受這種治療,這個類固醇的後遺症是亢奮、失眠、體重增加。
失眠初期意外幫助寫作,她完成之前憶童年的詩作”In the Village”,1953年12月刊登於The New Yorker,獲得1200美元,她用這筆錢買來MG汽車,車身是黑色,內裝是紅色。伊麗莎白試著學開車,始終沒有取得駕照。她有一張抱著愛貓Tobias坐在車上的照片,電影場景裡亦出現MG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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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8月伊麗莎白寫給恩師Moore的信件中附上作品“The Shampoo”,這首詩是為蘿塔而寫的情詩,The shooting stars in your black hair形容蘿塔黑髮裡出現絲絲白髮像黑夜裡的流星。伊麗莎白寫作通常慢火細燉,經年累月才能完成。這首情詩很快孕育,但是文風轉變,The New Yorker看走眼退稿不登,後來才發表於1955年7月New Republic。這首情詩出現在電影中。
電影中有梳髮和洗髮 |
The Shampoo
The still explosions on the rocks,
the lichens, grow
by spreading, gray, concentric shocks.
They have arranged
to meet the rings around the moon, although
within our memories they have not changed.
And since the heavens will attend
as long on us,
you've been, dear friend,
precipitate and pragmatical;
and look what happens. For Time is
nothing if not amenable.
The shooting stars in your black hair
in bright formation
are flocking where,
so straight, so soon?
--Come, let me wash it in this big tin basin,
battered and shiny like the moon.
“The Shampoo”是一首纏綿的情詩,1956年2月刊於 New Republic“The Wit”則是充分表現蘿塔機靈個性的小品詩:
The Wit
"Wait. Let me think a minute," you said.
And in the minute we saw
Eve and Newton with an apple apiece,
and Moses with the Law,
Socrates, who scratched his curly head,
and many more from Greece,
all coming hurrying up to now,
bid by your crinkled brow.
But then you made a brilliant pun.
We gave a thunderclap of laughter.
Flustered, your helpers vanished one by one;
and through the conversational spaces, after,
we caught,—back, back, far, far,—
the glinting birthday of a fractious star.
伊麗莎白在巴西初期正是感情、生活、事業最順遂的階段,1952年秋天,她根本沒有提出任何申請行動,便獲得The Poetry Society of America(美國詩詞學會)頒發的Shelley Memorial Award(雪萊紀念獎)以及800美元獎金。
她有兩年時間寫不出關於巴西的詩作,在這段真空期,她除了大量寫信之外,最重要的工作是投入五年時間翻譯巴西暢銷作品《The Diary of Helena Morely》。故事發生在1893年小村落,母親與兩個女兒如何面對窮困的生活。伊麗莎白一方面藉著翻譯學習葡萄牙文,一方面她深受故事打動,勾起伊麗莎白遙遠的童年回憶。
不過她對詩作收尾的慢動作在Houghton Mifflin出版社商談第二本出版計劃時,又發生不太愉快的情況。1952年底出版社詢問寫作進度,雙方討價還價還是擠不出一本新書的份量。出版社靈機一動,把第一本書舊作、新作,和第一本書沒收錄的遺珠,一起合併出版。
1953
1953年為了準備出版第二本詩集《Poems : North & South – A Cold Spring》,伊麗莎白陷入創作焦慮,擔心自己不能達到蘿塔的期望,再度陷入酗酒的惡習。
蘿塔在巴西不斷幫伊麗莎白介紹藝文圈朋友,但是巴西友人不是對美國人有先天成見,就是覺得伊麗莎白知名度太低,不太有興趣。再加上語文障礙,伊麗莎白沒有獲得太多友情支持。
1954
蘿塔的山城別墅獲得巴西設計獎,從現在的眼光來看,它獨特的空間感仍然很超現代,完全沒有一般50年代建築的味道。以下是近代的照片:
蘿塔的一樁心項已了,伊麗莎白問題卻才開始。6月,蘿塔強迫她進醫院戒酒,她開始長期服用antabuse (戒酒硫)直至1964年。Antabuse當時在巴西庫存有限,蘿塔動用關係請航空公司的機師「順道」從其他國家帶進來。據說服用Antabuse會讓人吐得痛徹心扉,把體內任何一滴酒精逼退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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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塔的珍貴留影,攝於1954年,籠中為大嘴鳥Uncle Sam,後來被伊莉莎白不小心毒死。 |
2 意見:
最近看到Bishop有新的傳記了,是曾參加過她寫作工作坊的學生寫的,感覺值得看看~:
https://www.amazon.com/Elizabeth-Bishop-Breakfast-Megan-Marshall/dp/0544617304
那我要趕快買下來,Bishop是我研究最入迷的歷史人物(大概是嫌電影不夠深入),她有本將近700頁的書信集被我貼得密密麻麻。看到有人願意整理信件寫傳,可以省下我的摸索。我為她寫了一系列文章,並且是慶祝2013年台灣同志遊行前夕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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