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Night Watch Review：part 1

2011

通常我對文學改編的影視作品會特別寬容，儘量欣賞影像化的優點，但是對BBC改編的《The Night Watch》，讓我好幾次皺起眉頭。

我仍然會仔細評論，細究好壞，但開場先發點牢騷：BBC的小格局撐不出這部作品的歷史舞台。《The Night Watch》在華老師的作品之中有幾項明顯差異，這些差異點在改編成預算有限的電視作品，容易突顯影像的弱勢：

1. 角色多，主線多：以往華老師的核心人物多為三～四個，同時間只有一條主線進行，可是《The Night Watch》有四組人馬交錯，主配角加起來多達七～八個，看來BBC並沒有增加預算去建立整齊的演員陣容，整體表演差強人意。回想起來，《Fingersmith》是我看過最棒的夢幻組合，而且還能長達三個小時。
2. 場景多，場面大：戰爭場面理所當然會消耗大幅預算，BBC既沒有深口袋，也不知如何巧妙閃躲，兩幕假到不行的倫敦市景電腦畫面讓我感到難為情。最令人扼腕的是Helen-Julia夜遊場景，掌握不到夜遊的神采，這段感情就少了註腳，變成廉價的外遇。
3. 故事時間長，角色變化大：除了《Tipping The Velvet》，華老師的故事時間大致在一年以內，《The Night Watch》卻從1941橫亙1947，光陰在主角的身上留下強大的印記 (Duncan算是例外)，但我們在影像上感受不到太多的改變，好像藝術指導沒有多餘心力處理，只有Anna Maxwell Martin用表演提醒觀眾Kay以前是截然不同的人物。

在華老師被改編的作品中，《The Night Watch》電視版變更的幅度最大，有些人物的性格和中心思想，不只是被調整，而且是轉到另一個方向。編劇的「努力」，部份成功，部份失敗，請恕我酸葡萄地抱怨，男同的故事是成功的，女同的故事很失敗。

大家對角色塑造意見分歧，就原著各角色的年齡可以看到落差何在。以1947年來看：

• Reggie-36歲：他在1941年火車的段落看來還不夠年輕，少了義大利式的吸引力。我想像的版本是《Memphis Belle 英烈的歲月》(1990)裡年輕留小鬍子的Billy Zane。

• Julia-34歲：電視版Julia真是場悲劇。但她不只是要強調高傲自負，還需要表現中性幹練，不能像電視版包了頭巾，卻腳穿高跟鞋。或許可以試試強勢一點的Eva Green（艾娃格林）。

• Helen-32歲：電視版Helen太過年輕無知。其實她是非常複雜的角色，不易詮釋得體。我猜想華老師下一部作品會更多這種人物出現。

• Vivian-26歲：電視版Vivian較為成熟，那麼就必須更努力營造她為什麼意志薄弱離不開Reggie，可惜電視描述得不成功。

• Fraser-25歲：電視版Fraser很成熟穩重，與原著差異極大，我承認他被改造得很成功，一方面能匹配電視版Vivian的外型，而且把他與Duncan的關係變得單純直接，易於在90分鐘的影集處理。

• Duncan-24歲：他被改編得很討喜，而且編劇還多給他Happy Endig，真是不公平。

1947

到底Kay應該如何在倫敦街頭走動？

我認為要心不在焉地漫步，完全沒有目的。她要把頭抬起，而不是低頭疾行。她眼望四周卻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我想像從她主觀拍攝的鏡頭，迎面而來的人群像失焦的臉孔從身邊撕裂而去，別人的對話像水中傳來一波波的呢喃....可惜電視版不是這樣演．

導演很小心地穿插三幕新生兒的畫面，有二幕是Kay在街上遇到，小孩的哭聲還引起她的注意。這樣的視覺還算用心，因為Kay在戰時收拾小孩的屍體對她造成很大的心理創傷，在電視版還成為她剪髮的原因，但是真正拍攝到戰時場景，卻力道太弱，感受不到創傷所為何來。

＊Kay的身份是救護人員，剛好與女同的歷史人物有點關連。在我還沒寫到娜塔莉的後段情史，提到她有位戀人是Dorothy Wilde (王爾德的姪女），Dorothy在一次大戰曾在紅十字會開救護車，她愛上當時救護車的同事Betty Carstairs（1900-1993)（下圖）。此人短髮有刺青，穿著中性，其實是「標準石油公司」的繼承人。她實在太有錢了，可以和不少好萊塢女星傳緋聞。她喜歡開快車、開快艇，號稱水面上速度最快的女性。


Kay的腳步帶到Helen, Vivian服務的婚姻介紹所。我真希望導演可以參考《The Edge of Heaven 天堂邊緣》多一點「相遇不相識，相識差一點相遇」的無奈。

電視版Helen工作的方式真是一大敗筆。在原著，大家到婚姻介紹所不在急於尋找新愛，而在傾訴失去的舊愛，這比較符合故事基調。電視版只讓Helen看起來更惹人厭，只點明她看不出自己的真愛，又怎能為他人媒合。

電視版Helen與Vivian的互動也很奇怪，似乎Vivian比較大方，對弟弟Duncan的事不以為意。原著中，雙方隱約知道對方的人際關係，但很審慎地維持距離，因為彼此都背負著秘密，並不會互相邀約出遊。

對於沒看過原著的觀眾，電視版此時點出一個謎題人物：Helen的男友是誰？

接著Vivian拜訪Duncan。"Duncan"是電視版第一位叫出名字的人物，電視觀眾看到他堅持不願回家，而是和一位身份特別的老先生住在一起，但是老先生禱告後的神情比原著更強烈暗示他對Duncan的曖昧情愫。

原著提到這一老一少像老夫老妻般的生活，導演安排Duncan拿著兩種可愛造型的茶壺保溫套，我覺得是個高招。為什麼劇組不對Kay或Julia多用點心思？

原著還提到Vivian拜訪Duncan常帶著肉罐，肉罐在Vivian和Reggie見面時再度出現，暗示兩人戰後關係的現實。不過，電視版刪去給Duncan的肉罐，而且Reggie改用水果罐頭送給Vivian，讓Reggie第一次出現在鏡頭，不致過度引人反感。

Julia的出場一開始處理得很好，卻在最後搞砸了。鏡頭從走廊慢慢推進浴室，先看到Helen正在沐浴．觀眾預期旁邊另有他人，接著出現Julia，原來Helen的情人是女人。

Julia享受抹皂愛撫的表演太過火了，第一印象很糟糕。其實她在此時對Helen的態度已有保留，而非馬上回應"I concede! I love you."

原著中，她們沐浴後到攝政公園享受「最後的夏日陽光」。一切都非常美好，她們還約定明年一定要再來。後來出現一位叫烏蘇拉的女人，擋住陽光，留下陰影。這一段很有影像感，但沒被採用，烏蘇拉在電視版從頭到尾沒有出現過。

「夏日陽光」在華老師的作品中特別具有反差效果，當她描述陽光普照，風光明媚，通常就表示接下來大反轉，或是未來完全不一樣了。例如Fingersmith湖畔寫生，The Little Stranger沒鬧鬼的開場，The Night Watch不只將「夏日陽光」用在Helen-Julia公園野餐，也用在Julia-Reggie郊外幽會。

Fraser與Duncan相遇的過程改編得很成功，導演故意鋪陳出男同的張力。

原著中，Fraser是個毛燥小伙子，因為採訪工作與Duncan不期而遇，全然是場意外。Fraser留下電話，但是Duncan了解對方的性格，幾經掙扎決定丟掉電話。Fraser對Duncan的態度很明確（本來就無意），Duncan則不斷受困在自己的胡思亂想。

電視版，Fraser帶著迷死人的微笑，站在後巷定眼等待Duncan，而且一開口就是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你。觀眾一開始就陷入疑惑，難不成兩人有一段情？

電視版有一堆抽煙畫面，但是這幕點煙的鏡頭最「煽情」。奉火點煙常是男女搭訕的前戲，早期電影要傳達男性之間的曖昧，也會用到這招，The Celluloid Closet討論到的＜Gilda 黑幫艷婦＞(1946)就是一例後巷點煙。（參考：1940年代電影中的同志）

導演更加碼從Duncan耳後抽出鉛筆，寫完再像別花一般反插回Duncan耳後，導演的意圖昭然若揭。如果你還是不懂，對比1944年Reggie將小花別在Vivian耳後的畫面，Fraser的男同假像是不是很有電視戲劇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