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當個觀眾
我沒有想過要投身娛樂事業,不論是幕前還是幕後.年輕時是沒膽量,現在則覺得自己沒天份.我只想保持距離,當個盡責的觀眾.
現實生活中,有幾次機會見識過本地的影藝圈人士,或是所謂的公眾人物.那些一面之緣,雖是歷史洪流中的微小泡沫,現在全部回想起來,也像是哈利波特裡一小盅五顏六色的儲思盆.
父親曾在「中央電影公司」服務,就是那個早年出品許多愛國軍教片的「中影」公司.我年紀太小,搞不清他到底是什麼職位,只聽說年輕時的唐寶雲和武家麒稱父親為叔叔.
以前中影公司的辦公室設在西門町的「新世界戲院」三樓(大樓原名:「中影第一大廈」).「新世界戲院」現已不復存在,現在捷運西門站知名的六號出口,只看得見誠品116西門店佔據軀殼,用一格一格的小店填滿原本挑高的放映廳.
父親在「新世界戲院」裡還負責經營販賣部.我記得他兩頭跑,不知道在忙什麼.或許是我年紀真的太小,根本沒見識到什麼電影明星.倒是在販賣部,我認出過老牌歌星冉肖玲.我那時還沒上小學,一個小娃兒大聲地叫出她的名字,她被我逗得笑出來.
父親曾帶著我偷偷進入中影總經理的辦公室.裡頭的陳設,以現在的眼光來看,顯得老土.地毯是黃底藍紋,黃色是帶點檸檬青的鮮黃色,和螢光黃有得比.藍紋像是某種中式圖騰,彷彿可以立刻來唱上一段平劇.茶桌上有個打火機,像是仿照秦漢古鼎的縮小版.
多年後,「台灣新電影」在中影進行體制內改革,小野成為重要推手.我因為學校作業,糊里糊塗地要訪問小野,卻誤打誤撞訪問到齊隆壬.我完全不記得齊隆壬講了什麼,只覺得重新再回到新世界大樓,令人既熟悉又陌生.
我有個好友曾經抱著編劇夢,一心想進入影視圈,有時找我陪著一起壯壯膽子.她以近親的遭遇寫了一份關於產後憂鬱症的電視劇本,因緣際會送到電視界的女導王玫的辦公室.我們兩個乾坐在椅上等著,王玫進來瞄了我們一眼,只顧著拉開牌桌和其他工作人員打麻將.接頭的人,對劇本嫌東嫌西,後來就沒不了了之.過了一陣子,看到媒體報導王玫執導,甄秀珍演出產後憂鬱症的故事,以金鐘獎為目標的單元劇.
圈內人懷疑過王玫的性傾向,她不只是一身「男裝」打扮,言行舉止都非常中性.看她打麻將的架勢,像是大哥和小弟們聚合.那些工作人員並非少不更事,反而都是有些鬍渣的中年男子,這才令人側目.
那位好友後來以特約作者的身份打進藝文圈,我跟著見了些世面.許佑生還沒舉行台灣第一對同志公開婚禮之前,我們見過幾次,有些工作小交集,算是點頭之交.登昆艷還沒到大陸發展之前,有幸見識過他在台北市仁愛敦南圓環,第一家誠品書店舊址旁,舉行夏夜Street Party--這可是夏日關燈節能減碳的先驅.
最有趣的是,我會過解散前夕的「小虎隊」:「乖乖虎」蘇有朋還是個眉清目秀的大男孩,夢想將來成為有結實翹臀的魅力男子;「小帥虎」陳志朋沒有架子地和我們在忠孝東路「統領百貨」後面的巷子吃魯肉飯,很得意地對著錄音機留下宣言:自己的舞技是三人中最棒的.
這場第三類接觸的亮點,是可以檢閱歌迷寄給他們的來信.據說在經紀公司有好幾大袋郵件,滿溢到地上,沒時間處理.看到許多寄自大陸的信件,沒寫地址,只寫著「台灣小虎隊」就能寄達.當年資訊流通不像現在發達,大陸歌迷居然聽過「小虎隊」在本地電台的訪問節目.比較歌迷的來信,大陸歌迷的文筆都很優美,內容也以表示欣賞崇拜為主,然而台灣歌迷直把「小虎隊」當「張老師信箱」,只顧著傾訴自己的聯考壓力和青澀煩惱.
我沒有打進藝文圈的能耐.當年這個圈子背後流動的黑色耳語,預告了後來進場的蘋果日報和煽色腥週刊保證有源源不絕的題材.例如某個音樂製作人在和某位歌壇才女結婚前夕,與別的女子偷情...這位第三者還是我共事一陣子的同事.我記得在一個派對上才看見陳昇踏進門內,有人馬上在耳邊咬耳朵:看他的樣子,酒喝太多了.我也在「真善美電影院」看到當時還是影劇記者的蔡康永,又有人一旁咬耳朵:很努力,但是才氣不足....我對這個生態還真是水土不服.
因為工作關係,自己後來也有些因緣際會.第一次參加商業餐會,認出對方的主管很久以前演過台視連續劇《狂風沙》.他大樂,還調侃我年紀不小吧.怎麼會呢,我只是記憶力發展得早.作家楊照記得更清楚,那是陸廣皓飾演的關八爺.
有一次我負責接待電視台記者到台北縣中和山區的工廠,那天山區下起豪大雨,搞得狼狽不堪.那位差一點淋成落湯雞的新進記者留下名片,我一直忘了在大掃除丟掉.直到她坐上主播台,越看越眼熟,隨手拿來一翻,原來是(後來嫁給《時報周刊》總編輯張國立)趙薇.
有線電視合法化發展初期,大大小小節目水準不一,我被派去參加一個冷門的節目.臨到現場,根本不認識那位穿得像show girl的女主持人是何方神聖.整段內容都靠另一位男主持人的準備,他還要哄著女主持人美美地「搖」進鏡頭來.後來才曉得那位女主持人叫做賈永婕.
再過幾年,電視台的各個山頭成形,那一回是來到霸氣的三立電視台,參加偶像劇《海豚灣戀人》的記者會.小舞台上的明星當然是光鮮耀眼,但是我比較注意在旁邊打點的保姆們,兩相對照像是分屬不同世界的人.若是明星一有猶豫,馬上安撫,不由他們稍有皺紋.
記者會結束,在一樓大廳準備離開,遠遠地看到張韶涵和宣傳,她停下腳步很有禮貌地向我點頭致意,我也向她點頭回禮.這個新生代藝人當時留給我很好的印象.
有時我們不能怪藝人冷陌無理.觀眾自以為「認識」他們,希望被熱絡招呼.藝人成天維持這種高昂情緒,久了總有倦怠疲乏.我曾參加王月(李國修的夫人)在飛碟電台主持的談話節目,大家素昧平生,一上線就得談好像彼此熟稔已久.可是一下節目,她背過身好像電腦關機不認人.工作人員趕忙陪我聊到大門口,轉移受訪者的感受落差.一開始我覺得不近情理,但想通了,就見怪不怪.
我沒有追星的習慣,也沒有很刻意地出沒在流行據點,卻遇過不少名人不經意地出現在身旁.有次看電影,隨著人群上樓,聽到熟悉的人聲,轉頭看見老牌主播盛竹如就在身邊;在公館附近的平價藝品店,冷不防看見又會演戲又會做蛋糕的唐琪推門而入;十多年前,在機場候機室看見郎雄一旁閉目養神.....我不習慣打攪別人,尊重對方保有平常人一樣的行動自由.
但有一次打破了原則.在台灣大學附近遇見《美麗少年》的導演陳俊志,一陣欣喜,真的把他攔下來說話.看了他的表情,就覺得自己做錯事,不該輕舉妄動.當Fruit陪我第一次追星到基隆參加《Saving Face》的座談會,我根本沒向Michelle Krusiec(楊雅慧)索取簽名或合照便離開了.直到《漂浪青春》,意外地巧遇導演周美玲,Fruit再也看不下去,幫我索取到周導簽名.她還與周導嘰嘰喳喳聊了一段.
今年年初,Fruit和我到永康街商圈閒逛.我曾在那附近工作,以前並沒有「商圈」這樣的形容.走著走著,迎面而來S.H.E.的Ella和Selina.街道如平常一般寧靜,沒有引起不必要的騷動,直到一個小學生追上來喊著:大姊姊簽名!我興奮地拉著Fruit,卻往另一個方向跑.我覺得這是一個好兆頭,立刻就近買一張電腦選號大樂透.....結果真中了一千元.
上個月某個週末,照例繞到佳佳唱片尋寶,遇到一位男歌手正在舉行CD簽名會.一批年輕人守秩序地從門外,沿著樓梯一路排到二樓門口.一位女歌迷正笑瞇瞇地和偶像合照,看他很努力地不讓僵硬的笑容垮下來,真難為他了.我問老闆娘他是誰,聽起來好像是張棟樑吧?老闆娘不忘加一句評論:不這樣子哦,唱片不好賣.
我回頭繼續看架上,想給Fruit再找一片CD.突然發現店裡其實很安靜,我就像一個潛水客,在深海裡漫游,欣賞四周的風景.
10 意見:
原來orangesan這麼有歷史喔
頗有趣的文章XD
不提也罷,為了她我們趕到基隆參加首映會,會後還提出問題詢問,大概是我的問題太冗長或是英文不夠流利造成楊雅惠小姐聽不懂其身旁的翻譯只好轉譯一次,我說沒關係我再說一次好了,結果還被orange制止
,還被打了一下,因為她太high太高興了.沒辦法,每次她想去看也肯讓我跟時,就算不知道劇情內容也沒關係啦,反正演完就知道了,orange看完就很高興了.不只一部喔!
所以版主沒遇見吳奇隆嗎?
據說小帥虎收到不少收信人姓名是他但其實內文是要他轉交給另兩人的歌迷來信,
因為那些歌迷覺得他比其他兩人閒,
應該有空看信…
哦,我們家那口子不知在嚷嚷什麼,她最喜歡向別人告狀我打她.
歷史?哈哈,有些事情我真的可以講一大串,只是你們不一定有興趣.前幾天逛到一位網友的部落格,25歲的她為事業和興趣猶豫不決.我突然有感而發,回頭看看那些光鮮亮麗的身影.....想到第一任老闆曾對我這職場新鮮人告誡:「成功是偶然的,失敗是必然的,但努力是必須的.」我恨死這個主管,卻忘不了他這句話.
「小虎隊」拍攝一組合照時,我是瞄到吳奇隆在遠方,但沒有近距離看到(這些都不是我的菜啦).給「小帥虎」的信件,內容確實是針對他本人,我沒看到要他轉交的 :-)
真是甜蜜的小倆口啊~
Fruit到底問了什麼問題呢?
Orange的歷史一定很有趣,有空請再和我們分享吧!Orange前老闆的那句話說得真貼切,努力不一定會成功,但是成功一定是需要努力的。
買樂透那件事讓我笑了,嗯,這個要學起來。
住台北能遇到明星的機會很多,印象最深刻是有回在火車站碰到前教長吳京,喔...好想衝上去跟他握手喔。可是我很膽小,就只敢偷偷地捱向他身旁,偷聽他和別人在談話,哈:")
你這一提,讓我想起來見過的政治人物:很久以前,在新生南路上看到劉兆玄在眼前瑀瑀獨行.我記得他擔任過什麼官職,怎麼會一個人樸素行走,旁邊沒有同伴?
陳水扁競選台北市長連任失敗沒多久,城邦出版社有一套新書發表會(好像是20世紀史之類),便邀到他作序並出席記者會.他就坐在我眼前五公尺,現場有些人大叫「選總統」,閃光燈四射,好不光鮮.
鏡頭一轉,我曾在新生南路的NET,看到林懷民走入店內,在我的身邊挑衣服,要為他的長輩找一件大一點的卡其褲.....
台北城本來就人文薈萃,搞不好我們只是列舉曾見面或遇到的有名人物就可談上一天呢,也搞不好我們也曾見過面,就在某個路口的角轉處。
不過電影還是我堅持留在台北的最大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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